本文节选自著名女历史学家陈穉常的《‌何以秦汉》‌画册设计

画册设计

却说项羽趁着军士们怨恨的时候，便抓紧机会，故意发狠地说:“咳!我们大家背井离乡，受尽辛苦，为的是要和残暴的秦拼个死活。现在不去救赵国，却在半路上饮酒作乐。年成这样不好，人民苦得要死，军士们也只吃杂粮。正应该赶快渡过黄河，利用赵国的粮食，来和秦拼命。却要停在这里，说什么要等到秦打得累了，再打。秦军那么强大，打一个小小巨鹿城，还怕打不破?有什么累?只有更加强大罢了。我们楚国新打了一个败仗，楚王为了国事，坐都坐不安稳，把全国军队扫数交给上将军。楚国的存亡，就看这个仗打得怎样了。上将军却这般不当作一回事，这算得上社稷之臣吗?”一面说者,一面眼光不停地向四周扫射，察看众人颜色。

这些话打动了军士们的心。他们本来都是农民，因为受秦压迫得没有办法，才奋勇加入了起义军队，都希望快快把秦消灭了，好重整田园，安居乐业。想不到打了一年多的仗，还没有达到目的，反弄得有田难耕，粮荒米贵。现在停在半路上，眼看着将官大吃大喝，而自己却受冻受饿，心里早已十分怨恨。现在项羽把他们不敢说的话说了出来，个个感到痛快，都不约而同地向项羽注目，嘴里虽然不说什么，眼睛里却都洋溢着一种火炽般热烈的感情。

项羽一看，知道已经打动了他们的心，这正是夺取宋义军权的好机会，便不再多言，自回营里安歇.

第二天，天色刚亮，项羽便起来，穿好军装，带了宝剑，走到宋义帐外许多将士都已齐集，等候宋义上帐议事，项羽知道宋义昨夜喝酒很多，恐怕还没有起来，便独自走进去。大家以为他有什么话要对宋义说，谁也没有注意

不多时，只见项羽大踏步走出来，右手拿着宝剑，左手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，满脸杀气，威风凛凛地站在当中，圆睁着满布红丝的眼睛，好像要爆出凶烈的火焰。大家一看情形不对，全都吓得怔住了。

“宋义受了楚王命令带兵救赵，却只听得项羽敞开喉咙，大声地宣布说:擅自在半路逗留不进，私派儿子宋襄，勾结齐国谋反。我奉楚王密诏，已经把他柔了。”说到“杀”字，声音特别提高，眼光也一闪一闪地放出了特别强烈的威棱。那种声势汹汹的态度，配合了魁梧英伟的状貌，就像煞神一般，又威严，又凶猛。

大家出于不意，个个都吓得脸色苍白，一句话也说不出。本来项羽在军中的地位，宋义下来，便是他了。现在他连宋义都杀了，还怕谁来?大家本来就对宋义不满，再加上项羽在军队中极有威信，很多人就一齐说道:“本来建立楚国的就是项家，现在将军又平定了叛乱，这真是极大的功劳。军中不能没有主将，请将军做主，大家情愿听将军指挥。”这时候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齐声说道:“我们情愿听将军指挥，请将军做上将军。

项羽见大家都已服从，便渐渐收敛了怒容，谦恭地说:“我只能权代-时，还得向楚王禀报。”说罢便派兵去追赶宋襄，把他杀死。一面派桓楚把杀死宋义的事情，报告楚怀王。怀王接得报告，不免吃了一惊。但是兵权已落在项羽手上，无法对付。只得吩咐桓楚传命，实授项羽做上将军，代替了宋义的地位。

项羽掌握了军权，立刻发施号令，北上救赵，先派英布、蒲将军两人带了二万精兵渡河，星夜前进。英布、蒲将军都是有名的虎将，得了将令，马上起

程，渡过河水，便一直风驰电掣地向巨鹿扑去。章邯听说楚兵要救赵，以为项梁已死，没有什么可怕的人，不大放在心上。又过了四五十天，并不见楚兵形影，更加松弛。想不到忽然扑到两员猛虎般的勇将，横冲直撞，杀得秦兵叫苦连天，只得败退一阵，收营坚守。

这时候，张耳的儿子张敖也向各县收得一万多名兵卒，来到巨鹿城下，看见许多前来救援的军队，都远远地环着巨鹿城扎了十几个营寨，没有一个敢上前的。张敖也只得和大家一起扎着兵马，干瞧着。这天，忽然探子报说秦军南边有喊杀的声音。大家都爬上高处观看，却看不见什么动静，只见秦兵南路尘土飞扬，隐隐阵脚移动，料知是楚兵到了，便命探子再去打听。去了多时，探子回来报说:“楚兵很英勇，秦兵退了三里。现在扎定了营寨，看样大约只是前锋，军队不多。”陈馀听了大喜，忙派人迎上去催项羽快快进兵。

项羽接到英、蒲两人捷报，又接见了陈馀使者，知道前线情形。便下令即刻全军渡河，渡过河后把河里船只全数烧掉。还向全军宣布:我们退击秦军有进无退，所以把船只烧掉。大家看着船上熊熊的火焰，知道后路已经断了只有努力向前。走了一程，天色已经黑了，便扎营安歇。项羽算着明天可以走到和秦军接触的地方，便绝早起来，吩咐埋锅造饭，除了足够大众吃饱之外，还要准备三天干粮，每人带在身上。随后再烧掉房舍，毁掉炊具。项羽才重新点齐队伍，向全军宣布说:“弟兄们听着，我们背井离乡，抛妻别子，为的是什么?为的是要和强暴的秦拼个死活，

才能得到永久的安乐画册设计，现在章邯军队就在我们的面前了。我们必须奋勇上前，把秦军打败。我们的船也沉了，锅也打破了。想要有东西吃，只有向前的一路，回来是不能了。勇敢点，弟兄们:在这三天之内，我们一定要打败秦军，取得他们的营寒粮食，我们才有活路。

他的“破釜沉舟”的办法，大大鼓励了全军将士。大家都知道只有三天的粮了，而且也没有退回的希望，便下了决心向前冲去，不消半日时间，早已到

达了前线附近。远远望去，只见前面英布、蒲将军两支兵正和秦军厮杀。项羽立刻下令，派龙且、钟离眛分领左右两军，由秦军左右冲进。项羽亲统全军直取中路。登时鼓声大振，项羽亲自抡起长枪，指挥全军猛烈向前扑去。

章邯那天因为一时没有防备，被英、蒲两人占了上风，心里好生不服，欺他们带的军队不多，便整顿兵马，再来迎战。英、蒲两人也知章邯势大，恐怕受了包围、不敢深入。双方正在相持，忽然听见正南方面鼓声震天动地，一霎时尘头大起，旗帜飞扬，漫山遍野的千军万马像怒潮一般汹涌到来。英布大喜，喝叫：“ 弟兄们！努力。我们军队来了!”把坐骑一催，那马便呼啦直向敌阵跑去。蒲将军也把枪一摆，放开辔头，和英布一同冲了上去，楚兵一个个都精神百倍，紧跟着两人一齐卷上。章邯看见对方来势凶猛，连忙指挥将士，死命撑持。一面把旌旗一展，左右董、司马欣两军抄到，把英蒲两人困在核心。对面楚军早已电掣雷轰地像潮水一般一齐涌到。项羽亲自一马当先，带了全军，挟着翻江倒海的威力，不顾一切，踏进敌人队里去。项羽一枝长枪，飞花滚雪一般，挑倒了无数秦兵。楚军将士看见主将亲自冲锋，都勇气百倍。人人奋勇，个个争先。喊杀的声音，像天崩地塌一般，震耳欲聋。章邯虽然也经过许多战事，这般声势，却也抵挡不住。正在竭力相持的时候龙且、钟离眛两军，一左一右，横冲进来。里面英、蒲两人又率领了楚军，左冲右突。他们知道救兵已到，更加大奋威风，凶猛无比。秦兵夹在中间，被楚兵内外夹攻，冲得七零八落。阵脚一乱，就无法站定。外面项羽简直是一只张牙舞爪的雄狮，引领了健儿们，在阵云里翻翻滚滚;东驰西骤，犹如滚汤泼雪一般，到一处，消灭一处。章邯看见大势已去，只得连忙收了残兵，败了下来。谁知楚兵并不停留，全职美工依然喊杀连天地向前穷追。直杀得秦兵四散奔逃，直退下十里。却得涉间前来接应，方才勉强站住。正要休息一下，楚兵已经赶到，又猛扑过来。章邯大怒，对涉间说:“你且带了你部下的生力军向前抵挡一阵。我的儿郎们已经打了一天仗，都还没有吃饭哩!我不信楚兵是铁做的肚子，就不会饿。等我吃饱了饭再来收拾他们。”说罢，便带了残军，依然后退，让涉间一军迎了上去。

这时候，楚兵已经占了优势，更加充满了胜利的信心。人人由腰里掏出干粮，咽了几口，便乘着锐气一直追上。一面冲锋，一面呐喊。个个都像发了疯的老虎一般，横冲直撞，乱砍乱刺。这种凶猛无比的傻劲，就像泰山压顶-般，向着敌人推进。

涉间还没有站定阵势，就被楚兵怒潮般冲上，慌得秦兵手忙脚乱，气先馁了。不消几个回合，便抵敌不住，一步一步退了下去。这时候，章邯的兵还不曾把饭烧熟，没奈何只得抛弃了锅灶，狼狈逃走。楚兵依然紧紧追赶。一路上，秦兵且战且走，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巨鹿附近。王离连忙前来接应。秦兵喘息稍定，打算安营休息。

刚刚扎好营盘，埋锅造饭，忽然前后左右鼓声大起，楚兵又四面八方打进来了。秦兵慌得人不及甲，马不及鞍，连忙分头抵敌。昏黑之中，正不知有多少兵马。混杀了一阵，秦兵只得弃了营盘，望北撤退。楚兵一步也不放松，紧紧追赶。这一夜一直混战不停，鼓声威声，闹得天翻地覆。惊动了扎在巨鹿附近的许多救赵的客军。他们不敢轻易离营，只派了探子出外打听消息。知道楚兵已经到了，正和秦兵彻夜鏖战。听得喊杀声音越来越近，料想秦兵已败。眼巴巴地盼到天亮，大家都站在自己营垒的墙壁上面，远远观望。只见秦兵像波浪般，一阵涌进，又一阵退下，拥挤得水泄不通。正南方，楚国的大旗迎风飘卷，战鼓和呐喊的声音惊天动地。大家都提心吊胆，替楚兵捏一把汗。只见楚国军旅随着人浪，一层一层地向北推进，鼓声也跟着越来越近。这才看清楚国的英勇战士一个个赛过斑斓猛虎，在千军万马里，大展威风。枪挑刀砍，所向无敌。一向大家认为最凶猛的秦兵，和楚兵一比，就好像软弱的绵羊。一开

始，秦兵还能一进一退地挣扎，到了楚兵胜了一阵，又胜了一阵以后，秦兵实在不能撑持，便完全崩溃了。这时候只看见楚兵像生龙活虎一般，在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中，汹涌着层层怒潮，把秦兵吞没了下去。一层高潮过去，立刻接着又涌上一层高潮。无数秦兵在这潮头里一排一排地倒下，楚兵就践踏着血海尸山、暴风雨般猛挥迅扫。每一个楚兵都足足抵得百十来个敌人。这一场恶战只看得各营里的将士兵丁个个筋酥骨软，胆战心惊。把楚兵简直看得像天神下降、佩服得五体投地。一直看到秦兵狼狈地四散逃奔，各将士才记起自己本身也有救赵的义务，方才大开营门，带了军队冲出助威。自然也兜擒了一些残兵败卒，不必细表。

项羽大获全胜，一直赶到巨鹿城下。章邯落荒逃去。王离措手不及，被楚军生擒活捉。涉间进退无路，也自杀了。甬道被项羽截断，秦兵缺少粮草，又饥又饿，如何还能打仗?登时像失去蜂王的乱蜂一般，纷然四散。不多时，巨鹿城外除了满地尸骸和半死不活的伤残俘虏外，已经看不见半个秦兵。

这时候，楚军已经鏖战了两天一夜，不知打了多少回合的仗。在严寒的天气下，滴着满头大汗，越战越有精神。一个个都全身溅满了敌人的鲜血，依然意气昂昂地拼命追赶，一点也不觉得疲倦。一直到听得一阵阵奏凯的金声:方才洋溢着胜利的笑容，各各奔赴楚国大旗底下，向着主将纷纷报告自己的战绩。一堆一堆胜利品堆积得像山一般。那一股欢欣鼓舞的气氛，真不是言语所能形容的。

赵王歇和张耳在城上看见楚兵那样奋勇，不由兴奋得流下泪来。等到秦兵退尽，两人便亲自出城，到楚军营内，向项羽拜谢。

项羽扎定了营寨，整顿已毕，方才派人延请各国军队的主将相见。各将听得楚将来请，心里都感到无比的敬畏，连忙恭恭敬敬地率领偏将们前来。到了楚军营外，只见辕门大开，刀枪矛戟密密层层地摆得齐齐整整。一枝大楚的帅

雀高高矗立，在凛冽的朔风里静荡荡地飘扬着。左右两边，一排一排全是威风康凛的将士，个个面带神威，雁翅般排列着。二十万大军，鸦雀无声，站在那里，就像石头一样，这就可见这位主将的军令是怎样严明了。各将军低着头小心震翼地走到了辕门。隐约望见正中军帐的座上，坐着一位凛若天神的少年将军，那一派森严气象，使得大家连正眼都不敢向他看一下，不由自主，扑通通地一齐跪了下去，用膝头代替了两只脚，匍匐着进了辕门，叩头行礼。

在这样惊人的神勇下，项羽树立了无比的威信。各国诸将都心甘意愿地列

在项羽帐下，听从指挥。项羽成了各国共同的上将军，各国军队都隶属于他的麾下。

张耳见了陈馀，怪他不肯进兵，抱怨了许多话。又问张、陈泽的下落。陈馀说:“实在因为秦兵势大，不敢进兵。可是张、陈泽都不信我的话，定要试试，结果都失陷了。”张耳吃惊地说:“怎么，两人都死了?我不信。我叫他们来责问你，莫不是被你杀了?”陈馀生气了，说:“你也太多疑了我何至这样?”两个人吵了起来。陈馀赌气把将军印绶解了下来，掷在桌上说:“你以为我舍不得这劳什子吗?我不干了。”张耳看见陈馀真的动气，倒怔住了。两个人赌气不说话。好半天，陈馀出去解手。张耳的门客都恨陈馀不肯救援，便劝张耳把将印收回，自己执掌兵权。张

耳余怒未消，给大家一劝，便把将印挂在自己身上。陈馀回来，一看桌上的印已经没有了，心里更加有气,一句话也不说，翻身就走，带了自己心腹部下，自去泽中渔猎为生。从此两个极要好的朋友变成了生死冤家。

张耳带了赵国军队，跟随项羽一同进攻章邯。章邯收集了残兵败卒，守住漳水，不敢和项羽开战，却派司马欣回到咸阳禀报军情，请求添兵。司马欣到了咸阳。过了三天，赵高不肯见他。司马欣探知赵高存心不良，恐怕惹祸，连忙从小路逃回军中。赵高果然派人来追，却没有追上。

“现在大权全在赵高手里，什么理都不能司马欣到了军中，告诉章邯说:说。我们打赢了，赵高一定妒忌我们的功劳;打输了，赵高又要办我们的罪,反正都是一个死。我们得趁早打算。”章邯听了，心里十分志忑，却又委决不下。忽然报说陈徐派人送了一封书信来，章邯打开一看，里面也是劝章邯趁星投障、一同攻秦，还不失封王的地位。要是替秦出力，只有死亡。章邯看了长叹一声，细想起来，实在无路可走，只得派人和项羽商量投降。

项羽记着章邯杀死项梁的仇恨，不肯答应，又派蒲将军乘夜渡过三户津(在今河北省临漳县南)偷袭章邯营盘，把秦兵打得大败。项羽亲统大兵随后进攻，童邯没奈何又派了司马欣请求投降。司马欣和项梁有过交情，替章邯婉言申说。项羽看在司马欣的面上，又因为军粮不多，便和诸将商量，允许章邯投降。

章邯订好降约，见了项羽，说到赵高怎样对待自己，不觉伤心流泪。项羽用好言安慰，立他做雍王，安放在自己军中。另派司马欣做上将军，带了二十万降兵，当先开道，一直向函谷关进发。

这些秦国的降兵都是关中人。从前各国义军被秦差派在关中当差的时候多半都受过秦国的气。因此楚军对这些投降的兵士，不免呼来喝去，把他们当奴才看待。降兵受了虐待，心里自然抱怨，背地里三三两两诉苦起来，都说:“我们原有父母妻子，住在关中。现在章将军骗了我们，投降楚国。假若打赢了秦国，我们一家团聚，固然是好。假若打不赢秦国，我们父母妻子一定被秦国杀光，而自己也一定被楚军带到南方去做奴隶，岂不更糟?”

这些话渐渐传播开了，将士们也颇有所闻，纷纷报给项羽知道。项羽细想秦的降兵还有二十多万，万一到了紧要关头，变动起来，岂不要影响全局?便唤进英布、蒲将军两人，命他们带了部下秘密行事。

本文节选自著名女历史学家陈穉常的《‌何以秦汉》‌

陈穉常，著名历史学家，她的伯父是清朝末代皇帝溥仪的老师陈宝琛。‌陈穉常擅长文史，‌工于诗词骈文。‌她的作品《何以华夏》《‌何以秦汉》‌由新世界出版社出版，‌这套书采用了章回体小说形式进行书写，‌语言通俗易懂、‌风趣幽默。‌呈现了盘古开天地到汉武帝时期的历史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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